永远的“小豆豆”

   
    尚倩玉
    黑柳彻子
   
    1981年，黑柳彻子出版了《窗边的小豆豆》，记录了在巴学园短暂而美好的求学生涯。41年过去了，这本书早已成为日本战后第一畅销书。1945年，巴学园在东京大轰炸中被烧毁。但巴学园的经历一直鼓舞着黑柳彻子，让她活出了与众不同、精彩纷呈的人生。1
    从巴学园毕业后，黑柳彻子进入了中高连读的香兰女子学校，毕业后入学东洋音乐学校（现在的东京音乐大学），就读于声乐科。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未来要干什么。受木偶剧的影响，1952年，19岁的黑柳彻子应聘为日本广播协会放送剧团的演员。理由很简单，她希望日后可以为自己的孩子读童话书。
    此时，黑柳彻子身上还留有“问题儿童”的影子——投递简历时，日本广播协会要求现场投递，而黑柳彻子选择了邮寄，被警告一次;参加笔试，记错考场，差点儿迟到;答题卡字迹潦草且被橡皮擦出一个洞;在“优点”一栏大写特写，“缺点”一栏用两行字草草收尾……
    即便如此，黑柳彻子还是从6000多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日本广播协会的一员。后来，面试官告诉她：“你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非常糟糕，但是对电视这个新兴媒介来说，录用一个像你这样一无所知的人或许更合适。”
    在那个年代，电视是新兴事物，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制作人来进行指导时说，人类文明走向光明还是堕落，世界各国相互理解还是爆发战争，很大程度上将会受到电视的影响。黑柳彻子对此深信不疑——她出生于1933年，经历过东京大轰炸，是坚定的反战人士。
    1953年，她作为日本广播协会第一位电视女演员出道。黑柳彻子主演了广播剧，成为日本最早的配音演员。当感到自己演技欠佳时，她果断地辞去工作，前往纽约留学。一年后，黑柳彻子突然收到朝日电视台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做新闻节目的主持人。
    在此之前，日本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以男性为主，女性只能站在一边，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衣配半身裙，没有多余的台词。为了不招致女性观众的反感，电视台选拔的女主持人几乎都曾为家庭主妇。38岁仍然未婚的黑柳彻子显然不符合条件。制作人告诉她，他们寻找的就是像黑柳彻子这样不被固有观念束缚的人，她可以在节目上畅所欲言，也可以随意选择服装。
    1973年，黑柳彻子结束留学生活，告别已进入谈婚论嫁阶段的爱人，独自回国。
    就这样，黑柳彻子成为日本第一位新闻女主持人;《彻子的房间》开播至今，也成为日本最长寿的电视谈话节目。身处以“男性社会”著称的电视新闻界，黑柳彻子坚持节目不做任何剪辑，像直播一样呈现嘉宾最真实的状态，避免断章取义。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始终表现出极强的好奇心，但不管对方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她都不会刻意迎合对方。她的尖锐犀利，使她成为昭和时代男尊女卑社会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如果将人生比作四季，那么黑柳彻子的人生可能只有春季和夏季。她的活力和好奇心，是节目长久持续下来的重要原因。
    工作之余，黑柳彻子有过多次恋爱经历，但终生未婚。在婚姻和事业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30多岁时，黑柳彻子在美国遇到喜欢的人，但为了工作，二人开始了长达40年的跨国恋。在爱人去世后，黑柳彻子再也没有恋爱过。2
    1937年，小林宗作创建了巴学园。小林先生常说：“无论哪个孩子，都具有优良的品质。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会受到很多影响，有来自环境的影响，也有来自成年人的影响，那些优良品质可能会受到损害。所以，我们要早早地发现这些优良的品质，把孩子培养成富有个性的人。”
    黑柳彻子回忆道：“如果当初去的不是巴学园，没遇到小林老师，那么不管我做什么，可能都会被贴上‘坏孩子的标签，在自卑的情绪下成长。”后来黑柳彻子考上大学、进入演艺圈，经历了很多挫折，但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自信”。黑柳彻子觉得，这种自信是小时候小林老师埋下的种子。
    还有一个人对黑柳彻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就是她的母亲黑柳朝。
    直到黑柳彻子满20岁后，母亲才第一次和黑柳彻子提起小学退学这件事。黑柳彻子说：“如果当时妈妈就告诉我原因，那么当我走进巴学园时，会是怎样沮丧和惴惴不安啊！拥有这样一位母亲，我实在很幸运。”
    老师和家长对她的尊重和保护，使黑柳彻子即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仍坚信自己一定能做成些什么。
    在丈夫去世前，黑柳朝一直是家庭主妇。70岁时，她开始写作，并成为畅销书作家。黑柳朝是一位充满活力的老太太，80多岁时还与一位英国人展开新的恋情。
    黑柳彻子意识到，自己在《彻子的房间》中采访了近万人，但唯独没有坐下来和母亲好好地聊一聊。
    黑柳彻子问：“等妈妈百岁时，我可以出一本采访妈妈的书吗？”
    黑柳朝当即说：“太有意思了，不过还是别等到100岁了，现在就赶紧问吧。”那一年，黑柳朝95岁。书写成之后不久，黑柳朝便去世了。黑柳彻子和母亲
   
    现在，每当快到母亲节时，黑柳彻子都会拿出一块玻璃镇纸翻来覆去地看。色彩缤纷的镇纸上，用英文写着“DON'TFORGETYOURMOTHER”（别忘了你妈妈），这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有一段时间，黑柳彻子沉迷于收集各式各样的镇纸，虽然妈妈不能理解，但还是买了一块镇纸送给她。黑柳朝說，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黑柳彻子不要忘记她，只是觉得写着字的镇纸很稀奇。
    作为母亲，黑柳朝或许不能理解黑柳彻子所有稀奇古怪的爱好和行为，但她都选择了尊重，这让黑柳彻子非常感激。
    黑柳朝在给朋友的留言中写道：“黑柳彻子自幼是个率真的孩子。不过这种率真，别人也许看不出来，那是一种名副其实的率真。如果不是这样，她不可能在那么繁忙的工作中，50年如一日耿直而又快活地走过来。”3
    现在，当年的“小豆豆”已经变成老婆婆，但从老师和母亲那里得到的爱，黑柳彻子想要传递给全世界的孩子。
    黑柳彻子用《窗边的小豆豆》的版税，设立了“小豆豆基金”，用于资助听觉障碍儿童进行话剧表演。
    在《彻子的房间》节目中，每次黑柳彻子都会身着华丽的裙子，1万多期节目从未重复过。每年的圣诞节前后，黑柳彻子都会把当年在节目里穿过的衣服进行拍卖，所得收入全额捐出，用来帮助那些孤儿。
    1984年，黑柳彻子开始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她为非洲儿童四处奔走，访问了近40个国家，并通过媒体的力量为贫困儿童募捐。她去了那么多次非洲，却一次也没看到过非洲的动物。在那些自然条件极度恶劣的地区，人尚且在挨饿，动物更是无法生存。黑柳彻子总说，真想让非洲的孩子看一看大象和长颈鹿。
    如今，88岁的黑柳彻子仍活跃在电视屏幕上，《彻子的房间》也保持着每日更新的频率。
    黑柳彻子喜欢喜剧。她说，日常生活中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在舞台上，她希望能为观众带来快乐。
    黑柳彻子打算90岁开始学习政治，如果顺利，到100岁时，就可以轉型为拿着话筒的新闻记者。为了那时能挤得过年轻记者，黑柳彻子每天都在练习体操。此前，听说印度深蹲有利于健康，黑柳彻子就将50个深蹲作为自己的日课持续了20多年。
    2016年，黑柳彻子开通了社交账号，分享自己的日常，粉丝数量已经达到100多万人。
    她还像年轻时的“小豆豆”一样，喜欢穿漂亮的裙子，追最新的韩剧。

作为大熊猫的“头号迷妹”，在1972年大熊猫“康康”赴日时，她特意“翘班”去上野动物园后门蹲守，只为看一眼运送大熊猫的卡车;在节目中，如果邀请到帅气的嘉宾，她会激动地说个不停。
    黑柳彻子说：“我思考自己从小豆豆时期到现在到底哪里变了，可能稍稍成熟了一些，可一旦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儿，我还是会扑上去。这份心性完全没有变，用斯瓦西里语讲就是totto（豆豆），它的意思就是‘小孩子。”
    （晨希摘自《看天下》2021年第3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