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升腾在阳明堡

文/凯新

1937年平津陷落，此后，日军分兵三路——两路向南，分别指向河南和山东，一路则向西，进犯山西。10月上旬，西犯的日军突破了国民党军在陕西省北部设置的防线，国民党军一退再退，后在太原以北的忻口重新组织防御，保卫太原。与此同时，八路军也对所辖各师进行了战略部署，准备配合国民党军作战。一二九师和七六九团作为先遣队，由刘伯承率领先行从富平出发。

火车开到太原时，刘伯承因要参加八路军总部会议暂时离开，便将七六九团团长陈锡联叫来，小心叮嘱，“要抓住战机，主动歼敌。”因为部队初战告捷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八路军的威望，也影响到队伍的士气，因此“第一仗可以打小点儿，但这第一炮一定要打响。”

在刘伯承的指示下，23岁的陈锡联率领七六九团挺进代县以南的苏龙口村一带，那是滹沱河东岸的一个小村庄，顺河南下便是忻口。一路上，涂着太阳旗的日军飞机接二连三地从七六九团战士们头上掠过，有的担负运输任务，有的则是去忻口轰炸，气焰嚣张得很。七六九团战士们气得跺脚大骂：“别光在天上逞凶，有种的下来和老子较量！”

陈锡联当时只有23岁，虽然年轻，但绝对是个老兵了——14岁参加红军，15岁入党，不仅参加过鄂豫皖苏区的历次“反围剿”，还在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等作战中屡立奇功，李先念夸赞他“打仗数第一”。根据经验，结合飞机出没的时间和高度判断，陈锡联确信，机场就在苏龙口村附近。找到当地老乡一打听，果然，在河岸对面10里路的阳明堡镇有一个机场。得到消息后，各营干部跃跃欲试，“下命令吧，干掉它！”

打还是不打？陈锡联决定先搞清楚敌情再说。

刺探敌情

听老乡说苏龙口村附近有一个晋绥军的团长和日军交过手，陈锡联决定会会他。好容易在一个偏僻的山脚下找到这个刚刚退败下来的团长，陈锡联说明来意，哪知那个团长听闻日军如谈虎色变，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无奈，陈锡联只得带上3个营长亲赴阳明堡实地侦察。

陈锡联一行人登上了滹沱河边上的一座山峰，极目远眺。“看！飞机！”二营长突然大喊。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将望远镜转到二营长所指的方向。果然，阳明堡东南方向有一群灰白色的飞机，整齐地排列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机体还反射着耀眼的光。正当大家仔细观察阳明堡机场的情况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农民从河边走来。走近一问，才知道这个老乡是被日军抓去做苦力的，由于受不了折磨，偷着跑了出来。阳明堡机场建成于1937年9月，起初，阎锡山想以此作为晋北防线战略后方基地的空运物资转运基地。孰料日军一来，阎锡山的飞机早早飞过黄河躲避，整座机场拱手让给日军，成了日本飞机进攻的基地。

按照那个老乡的说法，机场内有飞机24架，排成3列，每列8架，集中在机场南端。守备日军大约一个联队，但都驻扎在阳明堡镇，机场内只有一小股警备部队和地勤人员，总共也就200人左右，集中在机场北端。日军对于进出机场的公路严格盘查，而对于机场本身的警戒并不严。忙于进攻忻口的日军也一定想不到会有中国军队穿插到背后袭击疏于防范的阳明堡机场。

摧毁24架敌机

抓住机会，出其不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回到驻地，陈锡联决定夜间采取行动，打他个措手不及。具体部署是：三营主攻机场，摧毁敌机；一营破坏机场附近的道路、桥梁，阻断日军增援部队；二营为预备队，保障三营侧后安全；迫击炮连则在滹沱河东岸部署阵地，给三营提供火力支援。

1937年10月19日下午，七六九团召开战前动员大会。晚上7点多，部队从苏龙口村出发，跨过滹沱河直奔阳明堡。“滹沱河水不但很深，而且流得很急，冲得我们摇摇摆摆。”时任七六九团政治处组织干事的余述生回忆说。

三营进入机场后，立即兵分两路，营长赵崇德率十连走在前头，直插机场西北角，袭击守备日军，并监视代县方向是否有增援的日军。十一连则直奔机场，摧毁飞机。当十连前进到距飞机约30米时，突然被日军岗哨发现。十连、十一连同时发动进攻。虽说，八路军平日常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到飞机，却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一番步枪、机枪扫射后，对飞机的毁伤效果不理想。十多分钟后，双方的对抗愈加激烈起来，反扑的日军开始和八路军战士贴身肉搏，日军的第一次反扑失败了，而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正在打击敌人第三次反扑的时候，一个战士将手榴弹扔到了飞机的发动机上，整架飞机顷刻爆炸焚毁。“这一下可算找到窍门了！”余述生回忆道。接着，第2架、第3架……日军的飞机被一架架摧毁。

眼看飞机炸得差不多了，赵崇德决定一边抵挡日军反扑，一边撤退。就在部队撤退的过程中，日军的机枪突然扫射过来，23岁的赵崇德不幸中弹牺牲。经过1小时的激战，七六九团以伤亡30人的代价，摧毁敌机24架，歼灭日军100余人。

接到夜袭阳明堡机场的捷报后，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十分高兴。刘伯承后来在对阳明堡之战做总结时，称赞道，“侦察清楚，部署周密，动作突然干脆。”夜袭阳明堡之后，日军再没有能力对布防于忻口的国民党军进行空袭，这大大减轻了国民党军的压力。阳明堡一战也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上海、延安、太原等地群众自发募捐2.75万大洋，慰劳八路军，此外南京军事委员会也特批2万大洋以示嘉奖。八路军总部将上述奖金按以下原则做了分配：全军指战员各1块；参加阳明堡之战的各2块；阳明堡之战受伤的干部各10块，战士各6块。

阳明堡之战的影响可谓深远，直到现在，太行山区还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万里长城万里长，雁门关下古战场，阳明堡里一把火，日寇飞机一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