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礼物

   

　　八十多岁的老梁又被五岁多的野孙子二蛋子打倒在地了，邻居们纷纷议论：有的说，老梁这是何苦来呢？花钱养仇人。有的说，老梁好色，该有此报，你们没听说吗？以前来他们家做保姆的那个女人走的时候说，老梁女人洗澡他要看，晚上还要跟保姆睡一张床，后来那个女人忍受不了他的折磨辞职走了。还有的说，二蛋子他奶奶不像话，由着二蛋子胡来，弄出个好歹看他们奶奶孙子依靠谁去？

   

　　说归说，没有人阻止二蛋子，因为大家都知道二蛋子奶奶不太好惹，犯不着惹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二蛋子奶奶才四十多岁，别说打就是骂，这些老家伙也不是二蛋子奶奶的对手，她可以骂人半天不歇气，若是惹恼了她就等于自找冤枉气受，议论一番，无奈地摇摇头该干嘛还干嘛，一个一个地走开了，老梁无望地躺在地上等着二蛋子奶奶来搀扶他起来。

   

　　又快到中秋节了，每当此时老梁心里特别难过，老梁老伴死得早，两个儿子，本来大儿子在北京当官，小儿子留在身边照顾他，每天儿子儿媳孙女一大家人挺热闹的，结果大儿子以权谋私把小儿子一家人也弄到北京去了，从那以后，老梁就过上了孤独寂寞的日子，只有过年过节儿子孙子打一个电话来，老梁不缺钱，退休生活费每月有三千多元，他想找一个女人陪陪他，两个儿子满口答应，结果那天去农贸市场买菜说起这个事儿，当时一个卖西红柿的女人就对他说，我们村有一个寡妇，我回去跟你问问，只要你有钱养活她，估计不成问题。

   

　　第二天卖西红柿的女人就把寡妇林小慧带过来了，林小慧要求很简单，只要允许打麻将没有别的要求。老梁听了这个要求可不敢贸然答应，打麻将弄不好就是无底洞，他必须弄清楚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打多大的麻将；

   

　　第二，在哪儿打麻将；

   

　　第三，每天打多长时间。

   

　　老梁一个月只有三千多元退休费，如果麻将底子太大了，老梁吃饭就成了问题，经过商讨，林小慧同意每月给六百元打麻将，另外再给两百元零花钱。老梁说：“那还不是八百元吗？”林小慧说：“这不一样，只要六百元输完了，我就不玩了，但是我还得吃早点，买一点其他生活用品，这是我的底线，你答应，我就嫁给你。”

   

　　老梁一想自己八十多岁了，上哪儿找老婆去？你舍不得钱谁会嫁给你一个糟老头儿？就答应了。

   

　　在哪儿打麻将这一点也很重要，老梁对门的老李也是八十多岁了，而且有心脏病，楼下老胡七十多岁了也有心脏病，你要是在家里吵吵闹闹，把别人心脏病给整犯了，那还不得吃官司？可不是闹着玩的，林小慧虽然坚持要在家里开麻将馆，顺便赚一点钱，但是老梁说：“你最好少惹麻烦，到街边麻将馆去打，不然这问题没商量。”最后林小慧做了让步。

   

　　每天打多长时间麻将也很重要，老梁找老婆是为了热闹，有人帮着做家务，不能白白养活一个女人。林小慧提出一天打三场麻将，老梁否决了晚上那一场麻将，还是林小慧做出了让步，这场围绕麻将商讨的“婚姻”最终达成了协议。

   

　　老梁和林小慧凑合在一起以后，林小慧随即就提出要把小孙子弄过来，说儿子儿媳都到浙江打工去了，不能把孩子带出去打工，老梁正是孤独寂寞怕了才找老婆的，自己的孙子孙女面都见不着，老年人总是喜欢小孩，也不计较，二蛋子可能与老梁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总是抱着敌意，老梁倒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总是给二蛋子买零食买玩具，二蛋子却直截了当地对老梁说：“我不喜欢你！”

   

　　老梁初时也不太在意，但是二蛋子总是开口就说我不喜欢你，大约有点伤了老梁的自尊心，他于是开口骂道：“你不喜欢我我养你干逑？滚你妈的逼！”

   

　　二蛋子从此就恨上了老梁，老梁腿脚不利索了，走路要杵着拐杖，二蛋子一有空就悄悄地把老梁的拐杖拿走，老梁一站起来迈步就摔跤，二蛋子就躲在一旁偷着乐。有时候老梁坐在路边花坛水泥栏杆上，二蛋子瞅准机会上去一推，老梁倒在花坛里半天爬不起来。另有时候二蛋子从老梁背后绕过去不吭不哈就给老梁两拳头，打得老梁直叫唤。

   

　　邻居们没少指责二蛋子，可这小子一副贼骨头，翻着白眼不吭气，如今老梁又被二蛋子给打倒了，林小慧打麻将不知什么时候散场，老年人摔倒以后其他人不敢贸然搀扶，弄不好会出毛病，大家只能是爱莫能助。

   

　　这大约就是老梁的中秋节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