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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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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最复杂的、最奇怪的、最具威力的是人的感情。人一旦动起感情来,就可以产生巨大的原动力,在这种原动力的驱使下,既可以搬山,又可以倒海,从而为自己创造出一种崭新的天地,开创一种色彩斑斓的新生活;同样,这种原动力也可以成为一种腐蚀剂、一种可怕的反向力。在这种腐蚀剂和反向力的作用下,一个人可以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向堕落,走向毁灭,可以做出许许多多荒唐的事情来。感情是平地上的水银,它的流向是不固定的。正是这种无定向流动的感情,既可以给人快乐,使人硕果累累,使人家庭幸福美满,使人倍受他人尊敬;也可以给人以忧伤,使人一事无成,还会使亲朋反目、妻离子散,使人一辈子为自己的感情冲动懊悔终生。因此,可以说,一个能把握自己的感情的人,才有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才有可能成为生活的强者。从表面上看,谢困难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要么石滚压不出一个屁来,要么一开口便撑得死人。然而,他的感情世界却是极为丰富和复杂的,在他的极为丰富和复杂的感情世界里,最核心的部分是他对吕梁山的那片黄土地的眷恋,对小神头堡的乡亲们的思念,对养育他一十二年的陈榆树夫妇的热爱。在这种感情的驱使下,他可以怀着对城里人的“敌意”,装傻卖傻,以保持他的农民“本色”和“尊严“。当他在穆青杏的启发和教育下,开始认识到只有掌握了文化知识才能真正为当农民的养父母争气时,他的聪明才智便象火山爆发一样,势不可挡。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那顶“夹生苕”或“囫囵苕”的帽子,在这种火山岩浆的炙烤下,很快便被化成水气和雾霭,他的非凡的智力偶露峥嵘时,人们便情不自禁地将其惊呼为“天才”和“奇人”。经历了这种喜剧性的变化之后,我同他的父母一样,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状态之中,为了替他洗刷罩在他头顶上的“囫囵苕”和“夹生苕”的不光彩的阴影,我便利用一切埸合,为他宣传,企图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为他铺上红色地毯,让其昂首阔步,勇往直前。但是,我万万没有料到,我的这种心血来潮之举,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当人们听说地委书记的小儿子是一个智力超凡的年轻人时,也不知他们是受到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竟纷纷来到我们学校看稀奇。就象当时对待所谓的耳朵或胳肢窝能认字的“神童”那样,相信者便来恭维,并不顾事实地神吹;怀疑者便来纠缠和刁难,以便证明自己对所谓的特异功能只不过是一种骗局的推断的正确性。于是,一时之间,我们一中便成为人们访胜猎奇的“风水宝地”。


        面对这种出乎我们意料的情况,我急了,穆青杏也急了。尽管我们想努力控制这种局面,但收效甚微。我们担心,面对这种情况,谢困难要么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所谓天才,从而飘飘然;要么又犯傻,对“城里人”的这种“追星”行为因反感而产生敌对情绪,甚至于影响到学习的积极性。当这股风刚刚刮起来的时侯,谢困难还能应付,可是慢慢便感到厌烦和反感,到最后便是愤怒了。当有人向他提问时,他要么缄口不语,要么恶语相向。比如,有人问他:“748+748等于多少?”他会立即回答道:“‘气死爸’加‘气死爸’等于一个死老爸!快回去吧,你的那个被你气死的老爸正等待安葬哩!”挨骂的人当然知道他是装疯卖傻,变着法骂人,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挨骂的事实,便骂他是“夹生苕”,然后气急败坏地离去。离开后,当然四处散布谢困难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而是一个没法治的“夹生苕”。象这类被谢困难骂过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虽然不能公开对谢困难怎么样,但在背地里却可以用流言蜚语对他进行中伤,给他戴上一顶“夹生苕”的帽子。尽管这种帽子有损谢困难的声誉,但还不至于对他的学习和生活产生直接的影响。而且,由于造访者都没有从谢困难这里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后面想要来造访的人一听说谢困难只不过是被人误传为“天才”而实际是“夹生苕”时,自然也就失去造访的兴趣。虽说这并不是我们希望的结果,但是,从此之后一中校园内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不想一波刚去,一浪又起。


        这年暑假开始前夕的初升高的考试期间,经过校委会的研究,我们决定让谢困难参加全区的统一考试。考试的结果出来后,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成绩竟出乎我们的意料,好得令人难以置信:语文和数学两科分别是98分和96分,外语也达到了84分,政治稍微差一点,只有70分。我们在惊喜的同时,决定发给他初中毕业证书,让他升入高中。地区电视台不知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两名记者突然跑到一中来,提出要对谢困难进行采访。我得到消息后,立即从文教局驱车赶到一中,根据以前的经验,我担心他会在哪个坎子上过不去而犯傻。他还太年轻,从未同报社和电视台的这些“无冕之王”打过交道,不知他们的厉害。当我赶到一中时,两位记者已经到了学校,正在教学大楼等待谢困难。据说当时谢困难已经同罗锅巴和宋光腚上街去了,穆青杏已经派人出去找他。我同这两位记者较熟,我一边同他们闲聊,一边委婉地劝说他们取消这次采访。他们当然不同意。其中一个叫袁平的记者说道:“我说老白呀,你是我们地区文教界的掌舵人,你们将一个一字不识的文盲仅用两年时间,就让他读完小学和初中,并以令人难以想象的优异成绩升入高中,这在教育史上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呀!作为党的传媒工具的电视台,假如对这种典型不进行报导就是最大的失职呀!你应该积极支持我们才对,怎么能劝我们放弃报导呢?”


        就在我准备继续同他们纠缠时,谢困难回来了。我和穆青杏只好将两位记者的来意向他说明,并要求他配合记者的采访。他一听,脸上立即罩上了一层阴云。他对两位记者说:“我又不是领导,你们采访我干吗?”


        他的话让袁平感到可笑。他说:“我们电视台是面向全市人民的,你不是领导难道就不能采访和报导吗?”


        谢困难将嘴一撇,说道:“你们知道临江地区的群众是怎么称呼你们的吗?”


        袁平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呵,你说说看,群众是怎么评价我们的?”


        谢困难说:“称你们是临江地区领导干部的专职导演和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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