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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彦书用力捶着门,“若惜!若惜你出来啊!你已经把自己关了一整天了!你好歹也出来吃点东西吧!”
裴彦东迟疑道:“大哥,或许若惜姐姐只是想自己静一下,我们要不——”
“不行!”裴彦书厉声道,“我们一定要把门敲开!”
他们都不明白,只有他知道:若惜这个人,看上去坚强又冷静,其实她比谁都要脆弱都要固执。她受了伤就只会躲在壳里绝望奇Qīsuū.сom书,可他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黑暗里。
她伸出手,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可是她怎么能看见对面那人狰狞又绝望的面容?
看得那样清楚。
她拉着她,若惜姐姐,你教我念这个字好不好?
她笑着,若惜姐姐,我会做饭了呢。
她的眼睛,比她见过所有的珠宝更美更亮,若惜姐姐,你好久不来,雪儿想你了。
那些过往还历历在目。
可是她看着她,却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凭什么?你有哪里比我好!你只不过运气比我好罢了!若你不是长年赖在他身边,他怎么会看上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这么恨她了。
“大哥,既然若惜姐姐不开门,我们不如把门踹开吧?”
裴彦书立即挺直腰,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我?”裴彦东诧异地指自己。
“废话!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裴彦东无奈走上前,一个深吸气,气沉丹田。
哐当一声,木门应声而倒。一个人影跟着风一样冲了进去。
屋内没点灯,一片漆黑。他静默了一会儿,循着呼吸声慢慢地摸到角落里。
走得近了,终于可以看清:那人就蜷在那里,身子紧紧地团着,双手抱膝。
他的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难受,这跟今日在牢中看到另一人的感觉不同。那时是一种遗憾,生气,失望又难过的复杂感情,现在却像是,有人用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割了一道伤痕。
“若惜……”他蹲下,轻轻抱住她,“别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一样难过。可是,是冬雪她自己偏执,与我们无关。”
怀里人没有动静。没关系,他有的是耐性,“若惜,你心里难过的话,跟我说说话吧。这样会好过一点。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闷着。看你现在这样,我心里更难过。”
“李管家,东儿,宁儿他们都在外面,他们都很担心你。连赵明安也很担心你。你为了一个冬雪,让我们大家这么为你担心。你在乎冬雪,就不在乎我们吗?”
“若惜,你跟我说说话,哪怕说一个字也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他惊喜地一颤,因为怀中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若惜……”
她的眼神空洞茫然,口中忽然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他再接再厉,循循善诱。
不明白——难道当年的救命之恩,七年的相处陪伴,所有的亲情友情,都比不上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不明白——一个人,喜欢了另一个人,为什么会性情大变?甚至连起码的良知道义都可以丢弃。
她忽然身子前倾,伸臂紧紧抱住他。用力到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他闷哼一声,疼得眉目都蹙起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回抱住她。
黑暗中,她压抑许久的眼泪慢慢流下来。
裴彦书扶着若惜走出来时,门后探头探脑的众人呼啦啦都围了过来。
“若惜姐姐,你肯出来就好啦。”裴彦宁高兴地摇着她手。
“若惜小姐,我……我去让厨房把粥再热一下!”李管家开心地抹眼睛。
裴彦东摸摸脑袋:“呃……若惜姐,房门是我踹的没错,但是——是大哥指使的!”
若惜微微一笑:“谢谢你们。”她很真心地说这一句,她在京师这么多年,很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心。
众人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道谢,面面相觑。半晌,裴彦书迟疑道:“若惜,你……你还好吧?你怎么怪怪的,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事真跟我没有关系啊!你也知道我这么出色,很难阻止别人喜欢我的。呃……最多以后我答应你,尽量不看别的女人,也尽量不跟别的女人说话……”
“彦书,你不必为我做任何改变。按你自己的心意活吧。”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彦书,他应该感动的,可是……为什么她的笑容那样疏远,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难以触碰。
夜深人静,鸡飞狗跳了一日的裴家众人终于入睡。
她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很简单的一个包裹。只是,坐在书桌前有半个时辰之久了,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不知道该如何亲口跟他说,所以选择不告而别。但是……就算想把所有的话用文字的方式表达出来,原来也还是很难呐。
窗外远远传来三更的锣鼓声。
她终于下定决心,提笔疾书。
要写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无非三点。
一是,她想回塞外一段时间,让他们不必挂念。
二是,有一个问题,她想要亲口问清楚漠姨。
三是,她还想跟漠姨说……请她原谅,若惜今生做不了她的媳妇了。
慢慢折起信封,以蜡封印。就着跳跃的烛火,她的眼神氤氲迷茫。
她害怕,害怕自己日复一日的改变,害怕他日复一日的改变。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变得像冬雪那样,偏执而疯狂?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想,好好儿地行医救人而已。偶尔,在她感到疲惫的时候,可以转身看到,那少年神采飞扬的面庞。
为什么不能永远站在原地,不要成长和蜕变呢?这样的话,她还是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迈进,坚定而执着。在她沿途的风景中,有裴彦书嘻嘻哈哈的笑脸,有冬雪温柔浅笑的羞涩,有太子渴望一展抱负的明亮眼眸。
她想要的,其实这么简单。
不知道明日当他看到这封信时,会是何反应?
她在月光中静静坐着,起身的前一瞬,在信封的背后用力写道:“彦书,祝你和晚晴幸福。”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卌拾
两个月后。
若惜给对面脸色苍白的少年诊过脉:“他是受了风寒引起的脾肺虚寒,喝几剂药应该就无碍了。”下笔写好药方交给那少年的父母,“你们照着这单子去抓药吧。”
“多谢小姐了。”
她笑着站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阿塔汉送小姐吧。”
辽人素来爽快,且爱憎分明恩仇必报,因此若惜掀帘出帐的时候,手中除了来时的医箱还提着两只重量不轻的羊腿。
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她再三推辞不过只能接受。
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鬓边风过,眼前草原一望无际,在远处与天连成一片,广阔无垠。来了这处一个多月,她时常觉得自己的心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
“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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